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黄伟芬
“磨剪子嘞,戗菜刀……”这种清远嘹亮和号子似的声音已经不常见,和半个世纪前剪刀铺子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一起消逝在了时间的长河里。
还好磨剪刀的手艺人还在。
从庆春路沿着东清巷朝北走,不到水陆寺巷一点的一幢居民楼下,可以看到一个磨剪刀的摊位。
二十来年,不需要声声吆喝,来找这个摊位的人络绎不绝。
磨剪刀的杜继坤今年77岁,16岁开始跟着父亲学手艺,一晃六十多年过去了。
剪刀和砂轮接触时发出的滋滋声,菜刀在磨刀砖上打磨的沙沙声,锤子在铁块上敲打的咚咚声,在不起眼的街头巷尾,依然被不少人需要着。
11月16日,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要和大家分享的城市味道,就来自东清巷磨剪刀的杜师傅和他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成为记忆的手艺。
1】四面八方赶来磨刀
他们说:磨得这么好的,全杭州没几个
一张桌子,一台砂轮机,一个小柜子,就是杜师傅的整套家什。
“我这几把剪刀要麻烦你看一下。”上了年纪的韩爷爷,拄着拐杖,从购物袋里掏出3把剪刀,一把菜刀。
“你这把不要磨了。”仔细地看了看刀口后,杜师傅说。
“磨吧磨吧,老太婆用着顺手。”韩爷爷回答。
两人认识很久,韩爷爷比杜师傅大3岁,今年80岁了,手里头最老的一把剪刀,就是老早之前在杜师傅这买的,花了五六块钱的样子。隔一段时间,用钝了找杜师傅磨一下,已经二十来年过去了。
杜师傅磨剪刀,不是随便在磨刀石上“锉”几下,他要把剪刀“拆开”。
叮叮咚咚敲几下,一把剪刀被分成了两片夹铁,先在砂轮上打磨。随着剪刀在砂轮的边缘灵巧地上旋下飞,一道道弧形的火花迸发出来,煞是好看。
不管是剪刀还是菜刀,砂轮打磨只是第一回合。
接下来要到磨刀石上进行第二次打磨。
“磨剪刀比菜刀要难,不同的剪刀要用不一样的磨刀砖。剪刀的刃口是陡峭的,要多次打磨和修正。”杜师傅讲究,每次都要把剪刀拆了磨:“要不然只有一段磨好了,底下这截依旧用不来。”
敲、拆、拧、磨几道工序样样不能少,最后在布上剪上几下,在杜师傅手上的剪刀才算磨好了。
“杜师傅你在的啊,医院,昨天晚上特意把剪刀放到了车里。”张先生骑着共享单车,从车筐里拿出一把剪刀递过来。
这是张先生家里用来剪鸡鸭、杀甲鱼用的,“老早就想来找杜师傅,我是住在留下那里,过来不大方便。家附近也有磨剪刀的,但没有杜师傅好。”
他的剪刀也是在杜师傅这买的。
如果说一般的剪刀可以将就,那么磨裁缝剪刀就只能找杜师傅这样的老手艺人了。
“裁缝剪刀不仅要平整,不能勾一根丝,磨刀砖用的也不一样,更加细腻。”杜师傅说。
裁缝剪刀磨好后,杜师傅要用丝绸来试。
2】16岁开始学手艺
磨过最贵的一把剪刀多块
也不是所有剪刀杜师傅都接。
“有的一看,里面没有钢了,也就不用磨了。那些进口的剪刀我也不接的。剪刀需要敲,进口的剪刀是不锈钢的,剪刀最后要平整,有时候需要敲,没有钢的剪刀敲起来会断。”杜师傅说,最近几年,有好些人拿着进口裁缝剪刀找他,“贵的一把剪刀就要块。”
杜师傅磨过比较贵的剪刀是理发剪,“一把三千多块”。
很多外地客人,会把剪刀寄过来找杜师傅磨。
我们都很信任杜师傅的。
似乎每一位来的人,都这么说。
这份信任的背后,是杜师傅六十多年来,日复一复的坚守。
磨剪刀是后来的营生,16岁开始,杜师傅和弟弟就跟着父亲学打剪刀。
为什么如今会磨剪刀的人越来越少?
杜师傅说现在都是流水线作业,会打剪刀的人不多见了,“每个人都只会一道工序,比方说会磨的人拆不来,会组装的人不会磨。”
但老底子,杜师傅他们学的是一把剪刀的整个制作过程。
凌晨四点多起来烧煤炉,把一块铁敲打成不同粗细的长条,钳子拉出弧度和弯沟,锉出大体的斜面,磨出平整斜面,紧而不涩,松而不旷,一把剪刀就打好了。
这也是杜师傅一眼能看出剪刀材质的原因。
上午9点到11点半,下午2点到5点,是杜师傅守着摊子的时间。
已经77岁的他,时间久了吃不消。
杜师傅说,年少的时候,学这门手艺为了养家,如今是让大家有个磨剪刀的去处,同时也是一处可以打发时间的场所,“下午四点多,我这里很热闹的,不少人都来坐坐、聊聊天。”
3】以后或许就没人做这行了
连磨刀石都不太买得到了
接近年底,买剪刀菜刀的人会多起来,年前杜师傅会比较忙。
“接班人培养好了吧?”也有人这样问。
大概是“后继无人”了吧,杜师傅这样想。
“现在连磨刀砖都不好买了,从8分钱开始卖到现在元一块,我平均一个月用掉一块,家里的存货不多了。”杜师傅说,学这门手艺太苦了,“学打剪刀,不仅要有悟性,还要吃得起苦,没有三五年,出不了师的。”
杜师傅学了十来年之后,才能独自打剪刀。
他曾收过4个徒弟,但“一个都没坚持下来。”
杜师傅磨一把剪刀,旁人看起来也就几分钟,背后却是他几十年的沉淀。
他的桌上,有一块垫着敲敲打打的铁疙瘩,很沉,小小一块有四十多斤重,是从爷爷辈传下来的,上面的凹凸里,仿佛是时间的印迹。
“最重要的是手要稳。”再过两年,杜师傅干活的时候如果手开始抖,“那就要退休了”。
本文为钱江晚报原创作品,未经许可,禁止转载、复制、摘编、改写及进行网络传播等一切作品版权使用行为,否则本报将循司法途径追究侵权人的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