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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郭志波
我的老家是龙口市七甲镇莱山脚下南边的一个小山村。村子不大，仅有四百多人，因为位于莱山的前面，故称山前郭家村。几百年来，山村默默地生活在莱山的襁褓里，村民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老家的房子坐落村西北，家门口有棵香椿树。
记得这棵香椿树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我父亲栽的，那时，我也就五六岁，刚刚懂点事，我对父亲栽的这棵和我几乎一般高的小香椿树格外亲切，倍加呵护，经常用小瓦罐提水浇它，听大人说人的尿对树有营养，于是，我只要有了尿意，硬是憋着，从老远处跑到香椿树根部喷洒，有时，看到小朋友用手摇它，我就立即上前制止，甚至和人家打架，记得一次，邻居和我同龄小伙伴用手拼命摇小香椿树取乐，我看到后，大声制止，他不但不听，还故意气我，我当时大怒，不管三十二十一，上去就和他撕打起来，虽然两败俱伤，但是我保护了小香椿树不受损害。后来，父亲在小香椿树周围栽了一圈荆棘，并用铁丝盘住，这样一来，这个小香椿树才得以安宁。
小香椿树在父亲精心呵护下，在我的陪伴下茁壮成长。在我读小学二年级时，香椿树己经长到和我父亲那么高了，象一个活挺挺的大小伙子，到了中春，那嫩绿的香椿芽散发出了诱人的沁香，氤氲在空中，用鼻子一嗅，美极了。父亲把嫩嫩的香椿芽掐下，母亲把它洗净沥干水，放在瓷盆里加上适量的盐和几滴醋，反复揉搓，直到出了均匀的泡沫为止，然后封存好，几天后即可食之。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并不富裕，家家都腌制一大缸萝卜、大白菜帮及芥菜等，取名曰“咸菜”，家中除了来客人或过节能捞着享受简单的炒菜外，平时一天三顿基本上以咸菜为主，尤其是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香椿便成了各家餐桌上的上上品，腌卤的香椿吃法多种，可以剁碎后拌着过凉面吃，香椿浓郁的香味和滑爽的面条搅和在一起，用筷子一夹放进口里，轻轻的一嘬，细细地嚼咽，十分惬意。此外，香椿也还可以炒着吃或挂上面糊炸着吃，还可以与豆腐拌在一起吃，别有一番韵味等等。因为享受到了香椿的好处，我对它感情更深厚了，常常晚上做梦都在吃香椿，边吃边笑就醒了，醒了之后，小嘴还在咂摸香椿的味道。
时间过得好快，一晃我上初中、高中了，这时，我家门口那棵香椿树己长成“成年人了，足足有两丈高，“腰围“也变粗了，每年春天，父亲用长柄剪子剪下的香椿芽越来越多，家里吃不完，母亲就分些给邻居，我上高中的两年里，我每次周一上学时，母亲就会用一个陶瓷罐，给我装满满的香椿，让我拿到学校吃，这样一来，省下的买菜钱，我可以买书本及学习资料等。八三年，村里统一规划，我家的老宅需要搬迁，我父亲舍不得那棵香椿树，他找人帮忙，把它移栽到了村北边我家的自留地里，从此，这棵香椿树便开始了孤独地生活，尽管倍受寂寞，但是它无怨无悔，依旧默默地奉献。
种植大棚香椿成了时髦，每年初春，在烟台市区各个农贸市场，来之郊区周围村民兜售香椿，大棚的香椿尽管很嫩，但是味道远远不如我老家那棵香椿的味道，不仅仅香味不够，还带有浅浅的涩味。此时此刻，我愈加想念家中老香椿树了，然而，自从父母去逝后，老家那棵香椿树基本上没有人管理了。前年我打电话问二弟，那棵香椿树现在怎么样，还和以前那么茂盛吗？二弟告诉我，那棵香椿树已经老了，树干开始枯萎，每年春天，只有树顶尖上长些椿芽，树太高不好摘，也就没人搭理它了，我听后，内心隐隐作痛，这时，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我的父母，他们老了时那样子和这棵老香椿树很相似，岁月真的不饶人，不饶物啊！
去年仲春一个周末，我休班在家看书，接到二弟的电话说已经在我住小区门口了，不刷卡进不去，我到小区门口迎接二弟到家，只见二弟把一个编织袋放下说：哥，这里面是从咱老家那棵香椿树摘的椿芽，我一看十分高兴，忙道：太好了，比大鱼大肉都好，老二，明年春天再摘些，我回老家拿。二弟听了我的话，低着头说：哥，这是最后一次吃了，我和老三都买了车，没地方停放，我俩商量准备秋天在自留地盖两个车库，那棵香椿树要砍了。我一听内心很沉重，真有些舍不得，但是又非常高兴，因为两个弟弟都买轿车了，这说明了他们在老家过得挺好。
弟弟们秋天既然盖车库，我想那棵老香椿树暂时还不能被砍掉。去年端午放假，我带着一些腌制的老香椿芽回了趟老家，当我来到自留地里的老香椿树眼前，仰视着它时，我忽然间想起了己去逝多年的父母，是啊！我的父母不正象这棵老香椿树一样，默默无闻地把一生奉献给了我们这个家，无怨无悔。
我折了一截树枝，拿着我捎回腌制的香椿芽等，我来到了父母的墓地，把香椿树枝插在坟墓旁边，把香椿芽摆在坟墓前，我满含泪水告诉父母，让他们在天堂品尝一下咱家的老香椿芽。此时，我猛然闻到一股浓浓鲜嫩的香椿芽味，我诧异了，我仿佛看到我的父母正骑在老香椿树上掐摘香椿芽。几只鸟儿围着老香椿树叽叽喳喳不停地叫，老香椿树咧着嘴笑呢，我父母也笑了。
忽然，一阵风刮来，眯住了我的眼睛，我使劲地揉着眼睛，泪水不停地流出，待我睁开双眼时，我惊呆了，老香椿树不见了，我的父母也不见了，只有几只小鸟在天空飞，很象老香椿树上飘落的叶子。
郭志波，男，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龙口市作协会员，现住山东烟台市，省散文学会烟台燕山文化创作之家秘书长。自九一年开始写诗，在《烟台日报》举办的“可爱家乡”杯中获得优胜奖，诗歌《爱在山海间》被烟台电视台录用，第三届孔子文学奖得主，多次在国家，省市级报刊及诗乡微刊，胶东散文年选，齐鲁致远诗社发表散文诗歌。
《花开龙口》散文集特邀优秀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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