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蚕——有关放养柞蚕的乡村记忆
朋友小聚,一盘黄灿灿、油酥酥,透着诱人香气的炸蚕蛹端上了桌,看我眼里放光的样子,大家便知道,这是我最爱吃的一道菜肴,于是纷纷举筷品尝起来,久而久之,凡有我参加的酒宴之上,炸蚕蛹似乎成了一道不可或缺的山珍。
我所说的蚕蛹,是一种个头比较大的柞蚕蛹,个头比拇指略粗,长短与拇指差不多,颜色黑黄,一头粗,一头尖,活蚕蛹尖头时不时地会动。顾名思义,柞蚕蛹是柞蚕结的蛹,柞蚕因喜食柞树叶而得名,而常见的蚕蛹大多是桑蚕蛹,个头很小,一般一个柞蚕蛹大概能顶上十几个桑蚕蛹的样子。
柞树是一种材质坚硬的落叶乔木,柞树小时我们称做桲椤树,长大成材的树叫橡子树。橡子树的果实叫橡子,外形有点像栗子,但比栗子要小很多,扁圆,不可食,可入药。成材的橡子树冠体高大,枝杈外展,叶繁茂大,表面滑韧而背多绒毛,富有弹性。桲椤树,也就是非成材时的柞树,叶子含蛋白质较高,可用来饲养柞蚕,在我们老家的山林中很常见。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记事时,对放养柞蚕还略有记忆。那时,在我们附近的各个村,大概都有放养柞蚕的营生,原因是那时我们国家的工业经济还很不发达,特别是纺织、化工产业还很落后,人们穿衣铺盖用的布料大都靠人工纺织,而饲养蚕茧,主要目的还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用茧丝纺成丝绸。饲养柞蚕必须要有足够多的桲椤树,记得那时我们村沟沟梁梁上有好多的山林,每处山林里几乎都有成片的桲椤树,非成材的桲椤树因每年都要修割用做农户的烧柴而常年长不大,呈灌木状,很适合在上面放养柞蚕。
那时还属生产队时期,放养柞蚕既是个技术活,又相对比较轻松,因此这样的活计大都落在几位年纪较大、心地善良且德高望重的老人身上。大概是每到春夏之交桲椤树叶长出来,正值青翠鲜嫩之时,他们往往三两成群地结队从生产队的育蚕屋里带上事先育好的蚕种(小蚕宝宝),到适合放养的桲椤树林里,按照一定比例逐株把蚕宝宝放上去。
记得那个时候我们尚属学前儿童,村里也没有什么幼儿园托儿所之类的场所可去,出于好奇,我们往住看到老人们去放蚕,都不约而同地跟在后面去看,弄得满山遍野到处都能听到孩子们的打闹声、欢笑声,而放蚕的老人们也乐的有人陪伴热闹,往往非但不加制止,有时还有意无意地讲解一些放蚕常识,以及如何捡拾蘑菇,甚至还讲一些故事之类的,也许这也是放蚕为什么吸引小孩子们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吧!
记忆比较深刻的是一次是在我家住的比较近的东南岭上,有位应该叫老爷爷(爷爷的父辈)的老人和另一位叫爷爷的老人放蚕时的情景,他们一手提着盛着蚕种的篮子,一手拿着放蚕专用的剪子,在每株桲椤树前仔细地查看,将上面的能够对蚕种构成威胁的虫害先清除掉,再仔细地把蚕宝宝放上去,最后还要在树下周围处理一番,看看有没有蛤蟆青蛙蛇虫之类妨害蚕宝宝生存的动物,至于用不用药不得而知。有时雨后不久,桲椤树下还会长出各种可以吃的蘑菇,往往可以顺手摸瓜地捡拾不少,货真价实的意外收获。
放养柞蚕,看似简单,实则也是个慢工活。不仅当时将蚕宝宝从原来的叶子上放在桲椤树上要费一番功夫,放养后还要定期经常去查看蚕宝宝生长情况,清除有害生物,以确保蚕宝宝安全生长。以后随着蚕宝宝逐渐长大,吃食越来越多,还要根据桲椤树叶被蚕食情况,适时为蚕宝宝挪挪地方,换换树棵,以确保蚕宝宝正常生长。蚕宝宝长到一定时候就要结茧了,结茧后,既要防备被人偷,还要按时进行收茧。所谓收茧,就是对结在桲椤树杆上的蚕茧,视其成熟程度,有选择地剪下来,集中收回在茧房,以备交售给蚕茧收购部门。至此,放养柞蚕一个完整的流程方算告一段落。
其实,据老人们说,在这之前,好长好长一段时间,凡放养柞蚕的村子,大都有自己的织布作坊,也就是由本村自己人养殖蚕茧,自己人织布,主要供自己人穿用。这事应该是合情合理,确有其事的,因为那时不但工业生产相当落后,商品经济也还很不发达,农民自给自足也很正常。记得我村有一个应该称为爷爷的长辈,大人小孩都称其为“大机匠”,当时只当是农村里司空见惯的“外号”,后来才知道,其实就是大织匠的意思,专门负责用蚕茧丝织布,当属与前些年农村种类繁多的瓦匠、石匠、鞋匠等手工艺人之列。
当今之下,社会发展日新月异,过去的不少营生、事物以及工种、手艺等早已淡出人们的视线,野外放养柞蚕更是绝迹多年,这既是在意料之中,也是历史发展的必然,唏嘘之余,本也无可厚非,唯留些许记忆,不断充实着我们日益丰满的乡愁,时刻回味着那渐行渐远的乡间思恋。
审阅:高杰
简评:通过蚕蛹,引申出放蚕故事。全文脉络清晰,自然亲切,能瞬间引起读者的共鸣。
终审:严景新
作者:单宝剑,山东省作家协会、中国诗歌学会、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会员,偶有诗歌、散文、小说、歌词等逾千篇(首)见诸报刊杂志,同时发表各种网络文学作品余篇件。
编辑: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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