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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历乘》,看历下
文/杨曙明
《历乘》成书于明末崇祯年间,作者叫刘敕。
三齐文献
刘敕,历城人,早年醉心于科举,可中举后却再无“长进”,无奈只得以举人的身份,出任陕西富平知县,可是时间不长,他就辞官归隐回到故乡,而后再也无心仕途,转而精心致力于学问,其所作注的《忠》《孝》“二经”,被礼部列为各级学校的教材。崇祯五年,鉴于“历城”史无县志,有失首邑风范,他便在朋友们的鼓励下,勉为其难地开始编撰《历乘》。因为时值社会动荡,战乱连连,所以仅历时半年便草草成书。崇祯十二年(),清军攻陷济南时,他因为忠贞不屈而被杀害。乡民感念其忠义,特意为他矗立起“三齐文献”牌坊,以示缅怀和纪念。
《历乘》是历城最早的县志,书中的三篇“序”都讲到了这个史实。自古有“志”以来,“何地不志?而历下独无;即东海之郡邑,棋布星列,何地不志?而历下又独无。”历城在济南,且以济南鼎峙青齐,此尚却无“志”,岂不让泰山见笑,令长白山皱眉?济南乃省府之城,有“王国及诸台、藩、臬大吏治所,无论正经界、核吏治、观民风、征文献”,都需要依靠“史志”来记载和传承。历城作为首邑,其沿革、星野、山川、形胜、庙学、典祀、风俗、田赋、衙役、仓储、兵防、秩官、宦迹等等,都有别于他邑,更不能没有县志。《历乘》成书,“独是此志以数百年之缺典”,其弥足珍贵不言而喻。
济南老城
“山东为郡者六,而济南其首也。是为会城,德藩插于其中,各公署若星列。郡以南,岱岳连陵,皆石田;北滨海,多不毛地;东湖泊,未可以耕;西滨河,常泛滥为患,洵瘠国也。”刘敕虽然对济南的地理位置不看好,但却并不否认济南的重要:“齐民安,则天下之民举安;齐民又视济民以为安。”
四百年前的济南老城是什么模样呢?《历乘》中有较为详尽的介绍:“济南府领州若县三十,历(城),其首邑也。济南东六十里为平陵城,晋永嘉末,自平陵城移于此,名历下。”
美兹历下,据山水之胜,城市居于其间。上自德(王)府,下至公署,以及邮舍、仓库、园院、桥梁、亭榭、楼台、陵墓之类,若旗布然,种种乎备矣。
“历下城建自汉,历晋永嘉间移平陵城于此,而城始大,至国朝洪武四年,始内外甃以砖石,周围长十二里四十八丈,高三尺二丈,阔五丈。门四:东曰齐川,西曰泺源,南曰历山,北曰会波。”成化、万历、天启、崇祯年间曾先后五次予以重修。共有城楼十一座,铺舍五十五座,敌台十三座,垛口三千三百五十个,旗台五十五座,四门官厅各二座,惠民药局各二座,炮楼各四座。
“历之城,高数仞,缭之以砖,綦固矣。且流水淙淙,周于城下,诚可战可守之地。”
在约计2.25平方公里的老城内,当时不仅有居城中央且占地宽阔的德王府及周边的七座小王府,而且还有众多衙门。如:督抚军门、巡按察院、清军察院、巡盐察院、布政司、提学道、按察司、粮储道、济南府、历城县衙等等。此外,“城内(还)有舜祠,一泉出祠下,与灰泉、芙蓉诸泉合流,汇为大明湖。官舍民居什九,湖居什一,芙蕖乱生,亭台错列。(出北门)湖水之达于鹊华者,菽稻之利又无穷焉,历亦擅山水之绝胜云。”
明清两朝,时兴矗立牌坊,当年在济南老城内,就有不少牌坊。如:府学门前的“海岱文枢”,德王府门前的“世守齐邦”,布政司门前的“海岱雄藩”,按察司门前的“弼教贞度”,军门前的“文武为宪”,提学道门前的“齐鲁文衡”,济南府门前的“东藩首郡”,贡院门前的“观光论秀”,水面亭前的“湖山嘉境”,泰山宫门前的“碧霞驻节”。此外,还有诸多缙绅牌坊。如李攀龙的“海内文宗”,谷继宗的“海岱精华”,殷士儋的“黄阁调元”,以及刘敕,也就是《历乘》编者的“三齐文献”。
民风民俗
《历乘》成书于明末社会动荡年间,因为世风日下,因而刘敕对此大有今不如昔之感慨,这在书中留有很深的痕迹:
“沧桑虽变,而济之山河如故也;貌山绣水,济南犹然济南耳。独是百司之废,人才之衰,品物之贵,户口之耗,贡赋之苦,风俗之恶,节义之坏,文章之靡,士绅之参商,景物之寥落,较昔则万万不侔。”
“历,为三齐首地,风俗美恶,他邑象而行焉。太史公曰‘齐鲁与文学,乃其天性。’昔所谓‘十万人家尽读书,民绕桑麻之业’者,今不复睹焉。”
士风:士农工商乃“四民”,士者乃四民之首。士风好,民效之;民风差,士维之。古之风俗坏于民,今之风俗坏于士。嘉靖、隆庆之前,历下士绅较多,万历之后寥若星辰,原因乃是士绅们倦于读书,且不修君子之行,守法者固然多些,但败群者也不乏其人。
农业:历,山城也。富者食其田,贫者食其力。县以南多山,不知耕耘良法;县以北多水,不太会使用水利。唯有求上苍,听天命。幸而遇到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却又苦于苛捐杂税繁多,以致家徒四壁,很多人家只好弃家而去,流落他乡。
工伎:恒产之家,百无一二,所以很多人便学些手艺以维持生计。而执艺之人,仅仅能够自食其力。即便是官府用工,技艺好些的尚能糊口,技艺差些的,也多有饿肚子的时候。
商贾:历之民不善于外出经商,其小本经营的,多是些本地出产的农副产品,至于绫罗绸缎等,则大都是购买于大商户,而这些商户多为垄断经营,狡狯、盘剥在所难免。
《历乘》中虽然充斥有不少今不如昔的感慨,但作者对历下民风之“五美”的论述,还是较为精辟的:历之民,不等催促,就输纳如流,士大夫大都亦先民而输,此乃“乐输将”;人皆种田艺圃,男则贸易,女则绩纺,贫者则樵采佣工以自食其力,远贩者少,此乃务本业;农家亦知延师,故半数学子出于乡村,记昔日所谓的“十万人家尽读书”,此乃“善读书”;乡绅很少有放高利贷的,故而他们都不会很富裕,此乃“士夫不放债”;妇女极为顾及廉耻,即便是遇到官司,亦会百计求豁,尽可能避免抛头露面,因而烈女节妇甚多,此乃“妇女不出官”。
历之民虽然有“五美”,不过当时的社会现状也有“五恶”:一是地痞流氓为非作歹,即衙蠹;二是羡慕嫉妒制造冤案,即窝访;三是为免祸患遇盗不报,即窝盗;四是乘人之危趁火打劫,即窝犯;五是欺行霸市牟取暴利,即牙侩。
山水胜景
在历下的诸多山中,《历乘》中着墨较多的是龙洞山:城东三十里,一名禹登山。上有一洞,入之,弯腰而行,可里许。又有锦屏崖,内有二石瓮。崖上有“锦屏春晓”四字。上有三秀峰、独秀峰,下有黑龙潭、悬殊泉。此历下山之最胜者。
此外,书中对其他山的介绍,大都过于简明扼要。如:历山,城南五里,即舜耕处,亦名千佛山;庙山(今荆山),城东一十里,上有舜庙,今庙废,或作“妙山”;大佛山,上有文笔峰,下有甘露泉,八景所谓“佛山赏菊”者,此也;雁翅山(今燕翅山,曾名砚池山),上有高唐王墓。
历下民间有句俗语说:“三山不见显高官。”这“三山”并非名副其实之“山”,可《历乘》中对“历山”“灰山”忽略不计,唯独将“铁牛山”列在“山”的行列中进行了介绍,说来挺有意思的:“铁牛山,府庠大门内有一铁在地中,如牛状,俗传为铁牛山。古人于临水处多以铁镇之,此处边湖,义或取尔也。地内尚尺许,而名为山,非也。”
济南的护城河,在《历乘》的记载中名为环城河:“城以外盈盈皆水也。西南则趵突诸泉,东南则黑虎诸泉,城内则德藩灰泉,汇为明湖,由北门而出,合东、西两水,环而绕之。独南方高亢,则以二闸蓄焉。”
珍珠诸泉之水,北出流至府学文庙,其水渠名为“玉带河”,《历乘》对此记载较详:玉带河水出德藩,分派入府学,经启圣祠折而西,又折而北,于崇制阁前转而东,复入明湖。郡首樊大瀛重修学宫时,在巽(西南)方建一亭,亭前汇一池,水来潺潺有声,蓄金鳞数头,可玩可爱。因为人气较旺,士民感德,故而建亭立碑,以志咏思云。
大明湖源出灰泉,《历乘》此说不太确切,不过作者对明湖风光,记述的倒是颇为精致:“湖光涟漪,楼台错列,夏则荷花十里,香气袭人;冬则琼宫瑶宇,宛如图画;春而绿树红桃,秋而白蘋红蓼,四时皆可乐也。”
灰泉亦名濯缨湖,《历乘》对其记载是:“濯缨湖在德藩内,灰泉诸水,皆汇于此。广可数亩,一清澈底,可鉴眉须;榆柳交匝,百卉掩映;龙舟荡漾,人世所无。”可惜灰泉这昔日胜景,早已被尘嚣所湮没。
济南泉水天下无,可《历乘》对“泉”的介绍却不是太多。在其着墨的二十多个泉中,大都仅限于泉址,即便是趵突泉,也仅有“三窟突起,雪浪横飞,声如轰雷,冬夏如一”之寥寥数语。此外,从书中介绍的情况看,当时有很多名泉只“有其名而莫辨其址”,如柳絮泉、漱玉泉、浅井泉、鉴泉等等,数量多达四十一个。
“八景”文化乃古代文人墨客之审美意趣之所兴。古代历下,不仅有“八景”之说,而且还有“十六景”之说。这“十六景”之说,最早就出自于《历乘》。十六景分别是:锦屏耀日、玉鼎翻云、幽涧黄花、孤嶂凌霄、会波返照、明湖泛月、荷香北渚、白云霁雪、石洞绝尘、清流注海、松韵南薰、苍生霖雨、翠屏丹灶、岩畔飞泉、竹港清风、鲍山白雪。
那么,刘敕何以要将八景扩为十六景呢?他在书中这样写道:“昔人标为八景,而沧桑代变,湮没者多,余广为十六景,以供达人之游览云。”不过,从十六景的内容看,其中与老八景多有重合。如“锦屏春晓”与“锦屏耀日”,地点同一,只是内容略有差别;再如“明湖泛舟”与“明湖泛月”,“白云雪霁”与“白云霁雪”,“汇波晚照”与“会波返照”,不仅地点同一,而且内容也基本相同。
杨曙明,祖籍沂源的济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原济南市历下区作家协会主席。出版有《岁月无痕》《往事如风》《流年似水》《剪子巷走笔》《心路不觉远》《凝固在记忆里的时光》《光阴的印记》《历下名士寻踪》《我的父亲母亲》《历下老字号》等十部散文集和《有话明说》《话由明说》两本时评专著;曾为《齐鲁晚报》“有话明说”之专栏作家;主编有《济南的味道》《历下倾城》《诗意历下》《历下民间故事》《历山》等书刊;曾获得过冰心散文奖、齐鲁散文奖、泉城文艺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