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描摹人情世故,已至入木三分的境地,因此书中有许多有趣的情节,尤其围绕在贾宝玉身边,比如“晴为黛影”的晴雯和林黛玉,她们俩就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喜欢偷听,尤其喜欢偷听贾宝玉的消息。
诉肺腑心迷活宝玉
第二十回,有一个“麝月篦头”的情节,彼时丫环们各处散玩,独留袭人生病卧床,麝月留守,贾宝玉闲来无事,便替麝月篦头打发时间。恰好晴雯赌钱赌输了,回家取钱看到了这一幕,跟两人打个招呼便抱着钱匆匆离开,接下来就发生了这一幕:
只篦了三五下,只见晴雯忙忙走进来取钱。一见了他两个,便冷笑道:“哦,交杯盏还没吃,倒上头了!”宝玉笑道:“你来,我也替你篦一篦。”晴雯道:“我没那么大福。”说着,拿了钱,便摔帘子出去了。宝玉在麝月身后,麝月对镜,二人在镜内相视。宝玉便向镜内笑道:“满屋里就只是他磨牙。”麝月听说,忙向镜中摆手,宝玉会意。忽听唿一声帘子响,晴雯又跑进来问道:“我怎么磨牙了?咱们倒得说说。”——第二十回
透过这个情节,能看出很多信息。晴雯虽然表面大大咧咧,其实鬼灵精怪,先是假装离开,其实悄悄躲在窗户外,看麝月、贾宝玉在干什么,结果听到了两人说她的坏话,爆炭脾气的她立刻闯了进来质问。
斟情女情重愈斟情
也正是因此,晴雯“偷听”到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信息,比如第三十一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晴雯曾冷笑嘲讽贾宝玉、袭人两人:你们那瞒神弄鬼的,都瞒不过我去!
可见晴雯洞察天机,似乎已经知晓了贾宝玉、袭人之间的亲密关系,而探听这个消息的手段便是“偷听”!麝月想必见怪不怪,故而能一眼看破晴雯的心思,这才能提前给贾宝玉使眼色。
更有意思的是林黛玉,她也经常偷听贾宝玉,关于这一点,原著中有明暗两条线,明线如第三十二回,史湘云来到怡红院,和贾宝玉、袭人闲聊天,期间提到仕途经济,湘、宝两人多有争执,而这一切都被偷偷在窗外“潜伏”的林黛玉给听去了。
消误会宝玉说药方
暗线则写得比较隐晦,那便是第二十八回,贾宝玉和众姊妹一起在王夫人处聊天,正到了饭点,贾母派人来叫贾宝玉、林黛玉去吃饭,贾宝玉想陪母亲吃斋,便没有陪同林黛玉一起回去,此处对话有一细节:
正说着,只见贾母房里的丫头找宝玉、林黛玉去吃饭。林黛玉也不叫宝玉,便起身拉了那丫头就走。那丫头说等着宝玉一块儿走。林黛玉道:“他不吃饭了,咱们走。我先走了。”说着便出去了。......宝钗因笑道:“你正经去罢。吃不吃,陪着林姑娘走一趟,他心里打紧的不自在呢。”宝玉道:“理他呢,过一会子就好了。”——第二十八回
按照正常逻辑,此时林黛玉已经出门离去,贾宝玉的这番话她是听不到的。
情中情因情感妹妹
可随后贾宝玉吃完斋,去贾母处寻找林黛玉,此时林黛玉正在做针线,压根不正眼瞧贾宝玉,并跟一起做活儿的丫头们聊天:
宝玉进来,只见地下一个丫头吹熨斗,炕上两个丫头打粉线,黛玉弯着腰,拿着剪子裁什么呢。宝玉走进来笑道:“哦,这是作什么呢?才吃了饭,这么空着头,一会子又头疼了。”黛玉并不理,只管裁他的。有一个丫头说道:“那块绸子角儿还不好呢,再熨他一熨。”黛玉便把剪子一撂,说道:“理他呢,过一会子就好了。”宝玉听了,只是纳闷。
贾宝玉身为局中人,自然看不出来林黛玉这话的意思,只能独自纳闷,但上帝视角的读者早已洞查真相:必然之前林黛玉假装离开,实则躲在王夫人门口,听贾宝玉说些什么,这才听到了他后来的那句“理他呢,过一会子就好了”,故而在贾宝玉来寻她时,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
由此观之,两相对比,可见脂砚斋所言“晴为黛影”,真真不错。
文/红楼不红
未经授权请勿转载,引文均来自《红楼梦》庚辰本80回本,图片来自于清代孙温《红楼梦》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