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贾宝玉和贾环的风筝,《红楼梦》的三面镜子。
《红楼梦》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场景,那就是大家放风筝的情节。其中,黛玉放的是美人风筝:
黛玉笑道:“可是呢,知道是谁放晦气的,快掉出去罢。把咱们的拿出来,咱们也放晦气。”紫鹃听了,赶着命小丫头们将这风筝送出与园门上值日的婆子去了,倘有人来找,好与他们去的。这里小丫头们听见放风筝,巴不得七手八脚都忙着拿出个美人风筝来。也有搬高凳去的,也有捆剪子股的,也有拨籰子的。
想黛玉自从来到人个荣国府之后,成天价悲悲戚戚,很少有开怀的欢笑之时。
而放风筝这样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偏偏黛玉自身还是那么优秀、那么美丽的一个姑娘。这样的美人放美人风筝,确实也是相得益彰,互添颜色。
可以说,黛玉放风筝,就是美人在放美人。这也算是《红楼梦》里的一面镜子,所折现的,正是上层权贵阶层的病态现实。
黛玉之美,让人有我见犹怜之感;而封建权贵的奢华生活,不正是千百年来人们所向往的目标吗?
而无独有偶,贾宝玉也放了一个美人风筝:
丫头去了,同了几个人扛了一个美人并籰子来,说道:“袭姑娘说,昨儿把螃蟹给了三爷了。这一个是林大娘才送来的,放这一个罢。”宝玉细看了一回,只见这美人做的十分精致。心中欢喜,便命叫放起来。
这样是无巧不成书。黛玉在前面放风筝,天上飞的是一个美人;而贾宝玉后面放风筝,试图再送一个美人上去。
是贾宝玉真的在想“好事成双”吗?抑或是两人的风筝,本来就是一对。于是也是在暗中提示,放风筝的主人,其实也是一对?
实际上,贾宝玉的放美人,也可以算得上《红楼梦》的一面镜子。
像贾宝玉这样的公子哥,必然是真正的有闲阶级。而贾宝玉和那些纨绔子弟却又有所不同。
大体而言,贾宝玉是喜欢美好的,更愿意让美好永驻。不像薛蟠那样的纨绔辣手摧花。
可事实上,对于权贵阶层来说,贾宝玉的“怜香惜玉”,反倒是不合时宜的。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切本来就是名正言顺。
而最后,还有一个不合时宜的人出现了,那就是贾环三爷,在一双美人风筝之后,放出了一个螃蟹。
和黛玉宝玉的美人比起来,贾环的螃蟹,才更算得上“点睛之笔”。贾环的螃蟹从何而来?分明就是袭人送的那一只。
历来,螃蟹这个意象,从来就没有什么褒义的先例。送螃蟹风筝给贾环,分明是袭人在当着和尚骂秃子。
然而贾环不但屁颠屁颠收了,还要将其高高挂起,恨不得天下人皆知,自己就是那只横行的螃蟹。
这或许也算得上《红楼梦》里的一面镜子。
在贾政眼里尚且“尖嘴猴腮、獐头鼠目”的贾环,不正是一只腹黑的螃蟹吗?
既然连老子都如此看自己的儿子,贾环这只螃蟹,或许就是权贵阶层们最贴切的写照。
权贵们从来不需要讲理,贾环正是如此。和莺儿赌钱输了,耍赖;彩霞彩云对他好,辜负。这样的贾环,不正是一只横行腹黑的螃蟹吗?
于是,这一次放风筝,既有黛玉的美,那是人性向往美好的本源,奈何却又是最难长久的。
贾宝玉的美,虽然难得,却又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唯有贾环的螃蟹,硬是在一双美人之中,插入一只丑陋的螃蟹。这一面镜子,才是封建社会权贵阶层最真实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