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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未了麦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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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熟了

文|郑云霞

乡村四月

宋翁卷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

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过了芒种,枝间的布谷鸟可忙了。它天天早出晚归,“阿公阿婆,割麦插禾”“阿公阿婆,割麦插禾”,有时候半夜里还在睡梦里“阿公阿婆,割麦插禾”的啼叫。不信,你到官庄岭来,走在四月的乡村里听一听,听一听四月间的风声、雨声和磨刀声。

麦子熟了,岭上四下各家各户的男人们会取下闲置一冬的镰刀,开始坐在天井里磨起来。“嚯嚯”“嚯嚯”,小孩子在一旁打着下手,给大人端水,递毛巾,好奇的观察大人怎么磨镰刀的。

石头上磨刀——硬对硬,讲的就是磨刀。一般家户人家磨镰刀通常坐在低矮的小凳子上磨,也有讲究的坐在专用磨刀的长条凳上来磨镰刀。这样的凳子在乡下随处可见,长长的,前后两条腿,凳子前段用抓钉紧紧地固定着数块窄木板,木板从两边紧紧地夹着厚厚的磨刀石。这厚厚的磨刀石,是用来细磨的,在凳子前端,紧随其后还有一块薄薄的粗磨刀石,用来开刃和粗磨的。只见他骑在长条凳上,两腿蹬着板凳的前腿,腰,微微前倾,宽厚的右手掌紧紧握着镰把,左手食指和拇指紧紧捏着镰刀尖,身体有节奏地一前一后仰合着,时不时从旁边的水盆里撩上几滴水珠,滴在磨刀石上。“嚯嚯”“嚯嚯”,伴随着磨刀声,身子前俯后仰,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奏出收获季节的前奏曲。

男主人在磨镰刀时你别看他手指关节粗大,手掌长满老茧,磨刀时,他的手指就像轻抚着琴弦,随着欢快乐曲的演奏,砂红的磨刀石油面由湿润变得渐渐泛白。他那粗壮的手指像一个个欢快的小精灵,十分注重手指和手腕的力度,撒水珠也是有诀窍的,趁磨刀石没有干时迅速地撒上几滴水珠。磨刀石是不能干的,干了,不但不能磨刀,反而把镰刀的钢刃磨卷边,只有在水的滋润下,磨刀石的作用才发挥到极致。

磨镰刀不同于磨剪子戗菜刀,更不同于磨斧头砍刀,每一种刀具有不同的磨法,好比人的性子不一样,你对待他的方式也不一样。磨镰刀才开始水要多,刀背和刀身都要紧紧地贴着磨刀石。“嚯—”一下,“嚯—”一下,每一下都是那么凝重悠长,像一位上了岁数老人的叹息。这时只见男人用左手掬起一手心水来加,水流线般绵绵长长的滑向磨刀石。待闲置一冬镰刀上的锈迹斑斑逐渐褪去,男人的腰身起伏不再像虾米那样幅度那么大。他长嘘一口气,挺起有些发酸的腰,迎着庭院里梧桐树洒下的斑驳阳光,微微眯缝起眼睛,对着光凝神聚气地看着刀口,并用大拇指在刀口上来回抚摸几次,感受下刀刃的锋利程度。经过一番仔细观察,心底便有了数。他知道该换成细磨了,更知道是该左手用力深点还是右手用力深点。这个深浅了然于心,用力于手指,不亚于武林高手的“十指禅”神功。此时,镰刀和磨刀石的夹角有了细微的变化,刀身不再紧贴着磨刀石,“嚯嚯——”“嚯嚯——”磨刀的声响也变成了轻快悠扬的旋律,再加水就是一滴滴的水珠欢呼雀跃跳向磨刀石。

每一把刀不同,磨每一把刀的力度也不同。同样的镰刀,根据使用者的习惯不一样,他掂量后,磨刀的角度力度也各有分寸。男人没有读过多少书,他不懂得什么平角、直角和锐角,也不知道摩擦力。磨刀这门手艺,是父辈们口口相传,靠自己积年累月磨刀积累下来的经验,揣摩出来的门道。你如果叫他讲个一二三,他反倒憋红了脸,吭吭哧哧半天蹦不出来一星点话。他磨刀时一般食指和拇指起固定作用,紧紧抓住刀柄和刀背,其他三根指头起辅助作用。这里面很微妙,甚至有些玄妙,他的拇指在刀背下面往上顶着刀背,食指却又在刀背上往下压着刀背,这个力道又在“嚯嚯——”“嚯嚯——”声中,来回拉动时很自然的变换成食指往下顶,拇指往上抬。其他三根指头在镰刀一来一回磨刀期间,一会儿向前推,一会儿往怀里拉,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

当一把镰刀走进田间地头,走向广漠的田野,便具有了生命。它把聚藏一个严冬的沉默爆发出来。它的呐喊就是那刀锋划过麦秆的一瞬间。用镰刀的人不一样,发出的声响也不一样。“沙——沙——沙——”身单力薄的女人手劲小,扬起镰刀的气势远远没有男人的豪迈。“沙沙——”“沙沙——”这是一位气定神闲的中年男子割麦子,不亢不卑,稳打稳扎。“沙沙沙——沙沙沙——”年强力壮的小伙子割起麦子来手脚麻利的同时更多了一份你争我抢不服输的势头。

因为用镰刀的手不一样,男主人每拿起一把,便知道这镰刀是家里谁使用的。老大正值壮年,血气方刚,一餐能吃三大碗米饭,这把厚背长夹的镰刀是在岭上铁匠铺专门打造的。他手长脚长,每迈出一步,挥出一刀,金黄的小麦卧倒一大片,干脆利索,绝不拖泥带水。这把轻薄的镰刀是给老爹用的,他虽然年事已高,毕竟还是一家之主,脾气倔,吃不得闲饭,忙月里下地自然是少不了的。他下地只是象征性的挥挥镰,把儿孙辈割漏的麦穗儿补上两刀,撩回去,颗粒归仓是庄稼人的本分。

男人一边嚯嚯磨着镰刀,一边揣摩着家里每个人的秉性。一把把镰刀在他手里,在磨刀石上游刃有余。一把镰刀,一个秉性。一把镰刀,只适合于一个人。它不会言语,但它会挑选适合自己的主人。通过使用它的主人来感知这一季麦子收成多少,通过使用的频率来感知人世间的变迁与进步。

一把镰刀割过一茬又一茬麦子。简简单单挥镰,自由自在倒下。

一把镰刀在麦田里感受岁月叠加,简简单单一起一落,简简单单走过四季。

镰刀就是镰刀。

磨刀石就是磨刀石。

一个行走在田间,一个静置于庭院。

磨刀就是磨刀,它把镰刀和磨刀石仅仅联系在一起。

作者简介:云霞,女,湖北钟祥人,自然资源部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荆门市作家协会会员,钟祥市作家协会会员。年5月于山东泰安参加鲁迅文学院自然资源作家培训班学习。热爱写作,政务公文、调研报告、新闻通讯等常见于省内党报党刊和《中国土地》《自然资源》以及自然资源系统网站,小说、散文、随笔等多次在《当代老年》《作家林》《莫愁湖》《今日钟祥》等报刊杂志刊登,并多次获奖。现供职于钟祥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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