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南阳网
又闻声声——“锵剪子来~磨菜刀声……”
作者:杏花春雨
我真后悔,那年那天的夏日的那个黄昏,我不该提了两把菜刀,轻手轻脚的去了老人那里,从此,种下了一世的记挂。
那天,临近晚间,虫吟蟋唱,鸟儿归林,绿叶歇息。我与孩子他爸、医院回到家中小区的楼前,恍惚间,又见到了我祖父,一下,我猛然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是爷爷吗?不可能,这是怎么回事?”我心里嘀咕着。
“赤愣……赤愣……”,刀声霍霍。
一位老人,戴着一顶破草帽,佝偻着背,在楼下的树荫下拉开有模有范的架势,轻松的磨刀。磨刀石放在了一条破凳子上。
我没有做声,向老人只是瞥了一眼,就迈着碎步闪过去了。
孩子他爸也没有觉察到我的心理的变化。
到了家里,我的心还在快速的砰砰的跳。
暮霭中,老人的那背影,那霍霍的响动,依然时急时缓,像那六月荷塘里的蛙鸣,阵阵敲击着我的心房。
下意识的,我起身沙发,走向厨房间,拖出了两把菜刀,准备下楼。
孩子他爸明白了我的心思。
“那刀不是刚买了不久?另一把已不用了,不用再磨了。再说,咱家不是自备磨刀石了吗?”
“嗯”,
我没有理会孩子他爸。老人的摊位离我家门口并不远,约有一箭之地。我迟迟疑疑,踌踌躇躇地来到了摊位,摊位边还站着几位主顾。
一位比老艺人还年长的白胡子老人在与老艺人戏闹调侃着,你一句,他一句,调侃并不影响老艺人的正事,都说一心不可二用,看来生活艺术中,一心可以三用四用,不仅是二用。
“爷爷,也给我家磨磨这两把刀吧”,我来到老人身后。
老人转过身,漫不经心地瞥了我一眼,缓慢地接过了我递过去的刀。
老人飞快娴熟的操作起来。
“这把刀刚开刃不久,挺利的,其实,现在不用磨的。”
老人在其中一把的刀刃上用左手拇指试了试刀锋的利度。
“给你,姑娘,回家试试。不中用,再回来。”
我从口袋里了掏出了一百元钱递给了老人,老人有难为之情。
我明白,现在都是用 “不用找了,爷爷”。
“为啥?”
“爷爷,您是我爷爷”,“您特像我爷爷”。
“这……这……”
“今年清明节后,我爷爷走了,走了”,“我没有能回南阳老家,送我爷爷最后一程。”
“啊,这是怎么回事?”
“我去国多年,岗位的纪律,回家乡的机会很少。今年春节后,我诞下了小宝宝,宝宝拖住了我的腿。”
“爸爸自己回家了,爸爸也劝我说,你不用回了,在京照看好宝宝,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爷爷,这点钱,您老就放在口袋里吧,不用找了。太阳快落山了,您老就少磨几把刀剪,早点回家吧。”
“好姑娘,好孩子啊。”
“我是一个人过,老伴早走了,儿子和媳妇在沿海打工,一家都在宁波,有三年没有回来了,家里没人了”。
“这样吧,你给我录段像,算是你我爷孙的记挂,想爷爷的时候,就瞅一眼。”
“锵剪子来,磨菜刀~~”
老人立起身,挺了挺腰板,喊了一嗓子。
这声音,醇绵、浑厚、悠扬。
其实,说是喊,更像是唱。说是磨刀人的唱,又像渔翁、像耕夫,像艄公的唱。老人将上衣整了整,匆忙间,扣扣子时还将第三个扣子与第四个扣眼弄错了位。
从此,我藏起了爷爷的视频。
……
几年过去了,我和我的同伴风尘仆仆,步履匆匆,穿梭在埃塞俄比亚的空难处理和全球粮食危机难民救助的烟尘中。祖国,大地,山河,什刹海,陶然亭,宝天曼,玄妙观、淯水、菊潭……梦中,泪湿枕巾,吟泣醒来。偶尔回国省亲,总难忘却寻觅那位善良的老艺人。来我们小区锵剪磨刀的老师傅也是有的,可是,我再也没能见到那位爷爷。
偶尔,我还能听到那位京城老匠人的熟悉的吆喝声,但是,是在我们小区的隔壁的胡同尽头。
那声音飘忽不定,越来越远,越来越轻,越来越微,但是,那声音却在我心里,越来越近,越来越亲,越来越暖……
唉,不知老人现在的生活啥样子了,老人是否还在世上,他的打工的儿子回乡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