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抚州府齐家村有一位齐贵,十四岁就参加了科举,得了县里第一名,十五岁就中了举人,可以说是少年得志。
但他没有中过秀才,到了二十五岁,同窗中了十余人,甚至还中了秀才。唯独齐贵,还是举人。
但齐贵非但没有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反而更加嚣张。到处吹嘘自己,瞧不起他人。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开始考虑要不要找个老婆。于是,他取了两箱点心,又取了八两银子,请了一位姓蒋的媒婆给他找个好姑娘。
蒋婆子给他介绍了不少人,比如豆腐店的千金,麻油铺的姑娘,种田的姑娘。齐贵一听,就不乐意了,转头对蒋婆子道:“你知不知道,我是一个饱读诗书之人,怎么会把这么低级的女人介绍给我?”
蒋婆子问道:“齐相公要娶一位怎样地夫人?”
齐贵道:“必须是大家闺秀,相貌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情温顺,这样才能和我匹配。”
蒋婆子闻言,微微一笑,道:“齐相公,你是个读书人,没有什么功名,又没有什么家业,但条件这么苛刻!豪门千金,当然要嫁入豪门。就算是要找读书人,也要中了秀才,抱歉,我的实力不够,这媒钱,我是赚不到了!”
齐贵一听,老脸一红,骂蒋婆子鼠目寸光、不识好歹!便向蒋婆子要回媒钱,愤然离去。
重阳节,齐贵到“龙啸山”上去看花。传说中,巨龙在数万年前,就是因为渡劫失败,陨落在这里,成为了这座山峰。
齐贵一边走,一边欣赏着这座山,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刚下了山,就看到一个老妪走了过来,她穿着一件绿色的长袍,头上戴着一块布,手里拿着一个袋子。
两人走到近前,老妇人问道:“小伙子,齐家村怎么走?”
齐贵听他问起村里的事,说:“老婆婆,我就是齐家村的人,你和我一起去,很快就能到。”
老太太一听,赶紧道谢,跟着齐贵往外走。齐贵又问道:“这位老婆婆,您这次去齐家村,是来探亲的,还是来拜访朋友的?”
“不,我是来说媒的。实不相瞒,在赵家集二十里之外,有一位李员外,他的家有数千亩良田,房屋千间,家中银子堆积如山,连铜线都断了,在整个抚州也算是首屈一指的。”
“李员外有一子,早年中了状元,如今已是京城的大官。还有一女,名唤绣娘,长得美若天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李员外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给自己的女儿找一个读书人,有了他的帮助,未来的夫君,必定会在朝中做官。”
“但这位先生很挑剔,一般的读书人肯定是不行的,他要找的夫婿,不但要英俊潇洒,还要有才华。我给他找了不少,李员外却始终不肯答应。后来我还听说,齐家村有个齐贵,十四岁就中了秀才,是天之骄子,迟早会中进士,所以我才来找他们,想要让他与绣娘结为夫妻,也是一桩美谈。”
齐贵一开始听着她说起李员外的身世,说起那个千金小姐,就对她动心了,再听她说起自己,更是欣喜若狂。他摊开双手,对着老妇人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老妪仔细打量了一下,说道:“我不认识你,不过你长得还不错,齐贵相公要是长得像你,说不定这门婚事就定下来了。”
齐贵闻言,心中一喜,他摇晃着脑袋,得意洋洋地说道:“实不相瞒,我就是齐贵!”
老太太一听,高兴地拍了拍手,道:“我这一次,真是走了大运,居然在半路就遇到你。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别骗我。”
齐贵眉开眼笑,一把将老太太拽住,快步走了过去,“我哪有哄你的道理,你跟着我到村子里问问,不就明白了吗?”
他们到了齐家村,村子里的人纷纷向齐贵问好,有的叫“齐相公”,有的叫“齐先生”。老妇人终于相信了他的话,把齐贵拽了过来:“三五天后,我一定回来,齐相公在此等候佳音!”
齐贵喜从天降,这一夜他躺在床上,时而想到李家的财大气粗,时而想起那位绣娘的绝世容颜,时而想起自己将来要拜入宫中,心中的喜悦,让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直到清晨,洗漱完毕,依旧精神抖擞。
可是三五天过去了,老婆婆却没有出现,他等了十多天,也没有看到她的身影。齐贵心中一慌,正要去赵家集问问,结果一出门,就看到了那个老太太。
齐贵抱怨:“婆婆让我等的急死了,怎么这么多天才来?”
老妇人躬身道歉,“齐相公恕罪,我家中出了点事,所以耽搁了。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给齐相公报喜。下月初五是个好日子,齐相公把一切都准备好,初五的时候,你就准备成亲吧。”
齐贵没有怀疑,欣然同意。
齐贵将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家底全部掏了出来,雇了吹鼓手,租轿子,安排好了迎亲队伍,准备好了酒宴的厨师和帮手,就等着好日子。
初五很快就到了,齐贵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策马而去。按照当地的风俗,是在午夜时分出发,清晨将新娘接到家中。
一行人随着媒人的脚步,行了数个时辰,越过龙啸山,只见一片红墙绿瓦连绵数里,高耸的院落中,挂满了各色彩灯,无数下人丫鬟来来往往,让人惊叹。
不多时,新娘就被抬上了花轿,齐贵再次策马而去。
到了家里,拜堂、宴请宾客,那就更不用说了。齐贵喝得有些微醺,进了洞房,掀开了盖头,就见新娘子容貌清丽,明眸皓齿,风姿绰约,当真是人间尤物。齐贵顿时目瞪口呆,绣娘咯咯一笑,齐贵这才反应过来,欣喜地行了一礼,抱着她,两人恩爱缱绻,。
没多久,绣娘怀上了孩子,齐贵更加高兴。只是三个多月的时间,她的肚子就已经非常大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即将临产的孕妇。齐贵大骇,叫来大夫,给他把脉,说有不止一个孩子。
齐贵又惊又喜,从此以后,他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希望她能把孩子平安地生下来。绣娘快足月时,肚子更是吓人,旁人远远望去,只能看到绣娘的大腹便便,连脸和脚都看不到了。
齐贵叫来了产婆,见了面,都是连连摇头,不敢接生。
齐贵心急如焚。记得隔壁庄有一位孙稳婆,在方圆十里都是出了名的,就是镇上的大户人家,也要请她出山。
齐贵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孙稳婆叫来。刚出门,就看到一轿子朝自己的方向过来。
齐贵刚要擦肩而过,轿帘突然被掀开,一个婆子道:“这位可是齐相公?”
齐贵赶紧应了一声“是”,婆子道:“妾身姓孙,听说齐相公夫人怀了多胎,求了不少产婆也没办法,这才过来帮忙。”
齐贵一听她就是孙稳婆,心中一喜,赶紧把她叫到了自己的住处。
孙稳婆走了进去,齐贵也在外面等着。孙稳婆淡定而镇定地说:“去烧点开水,多准备点干净的衣服,剪子,你们在旁边看着,帮我摁着。”
他转头对绣娘道:“夫人,你别怕,没事,我给你按摩一下,就能把孩子生下来。”
齐贵站在院中,就听见绣娘一遍一遍地叫,一遍比一遍高,片刻后,突然安静下来,接着就是一片响亮的婴儿啼哭,婢女跑了过来,对齐贵说:“主人,夫人生了两个女儿。”
齐贵闻言,脸上的喜色消失不见。婢女刚要说话,就听到房内有人大叫:“还有!”
一个多小时后,婴儿的声音再次传来。齐贵心中忐忑,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半刻钟后,婢女走了出来,欣然道:“主子,夫人又生了三个儿子!”
齐贵心中一喜,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快步朝里面走去。婢女、孙稳婆一人抱着一个小孩,还有三个小孩在绣娘旁边睡觉。
齐贵欣喜若狂,一把将一个抱起来,对绣娘说:“夫人好厉害,别人家最多一次生俩,你一次就有五个,真了不起。”
绣娘笑眯眯的对他说:“快给我娘家报个好消息,也好让爹娘开心。”
齐贵一听,立刻同意:“是啊!没错!我这就去请岳父岳母!”
齐贵赶紧出发去绣娘的娘家,天色还没黑,就已经到了。他从龙啸山上爬下来,再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也没能找到岳父家的住处。
齐贵踱来踱去,心中暗自思忖:“老丈人的宅子好像就在这儿,我虽没来过几次,但依稀还能记得,那一排排的房子,今日一来,竟不见了,莫非是我找错地方了?”他焦急地像是一只无头苍蝇,到处乱转,最终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老丈人家,而是来到了一片乱葬岗。
齐贵顿时疲惫不堪,昏昏欲睡,一头栽倒在墓碑上呼呼大睡。一觉醒来,外面已是一片漆黑。“公子,你在这干嘛?”
齐贵起身一看,是岳父家的仆人在叫自己,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栋房子的门前,身后是一排排的房子。跟着仆人往前走,很快就到了老丈人的府邸前。
齐贵心想:“我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地,周围都是坟地,怎么会有房子?”他怀疑岳丈是不是鬼。
他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却见岳丈府上还挂着红彤彤的灯笼,下人们来来往往,齐贵定睛一看,却见那几个人离地两尺,在空中飘荡。
齐贵吓了一跳:“糟了,我是在鬼宅里!”
齐贵头也不回,撒腿就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天空开始放晴,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巨大的墓地之中。
他迷迷糊糊地回到自己家,却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婴儿的哭泣声。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昨天夜里他还兴高采烈地走出去,还想着绣娘有五个儿子呢,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被鬼耍了。只因他平日里嚣张跋扈,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让那些妖怪听到,故意捉弄他。
齐贵回去之后,大病一场,卧床不起三天三夜,还发着高烧。最后,邻居看他可怜,叫了一位医生过来。四五个月后,他的病才痊愈。
齐贵问过赵家集的李员外,才知道数十年前有个大家族,但因为他的儿子当官犯了错,全家都被处死了。
再问有没有绣娘,问了半天,才知道那县城里有个富家的妻妾,名为绣娘,因姿色出众,惹得主母妒忌,不知从何处找了一种能使人多胎的药方,绣娘服了这一汤,果然怀了身孕。到了临产的时候肚大如斗,一个孩子也没生下来,难产而死。
因为这个事比较离奇,所以一直在当地疯传,齐贵才能打听到。齐贵面无血色地回来,从此收了那狂妄的性格,再也不敢吹牛了。生怕鬼怪再来戏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