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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家里穷,每个学期的学费好像一两块钱,也是常常交不起的,所以穷人家的孩子,从懂事的时候起,就开始想办法赚钱了,赚学费是赚不够的,能赚够买铅笔、买作业本的钱就很高兴了。
每年秋季,黄豆收割后,是挖搬藏的季节。放学以后,背着铁锹,?着竹篮子,就去黄豆地里挖搬藏窝,从搬藏窝里找粮食。
搬藏,学名大概叫田鼠,是老鼠的一种。但是它与一般的老鼠又有明显的区别。搬藏体型较短,比较圆润。相比于一般老鼠的深灰色,搬藏颜色比较浅。最明显的特点是,它的尾巴特别特别短,而且不像一般老鼠的尾巴那样末梢儿比较细,长长地拖在地上,它的尾巴像是被一剪子截断了一样,只有大概一节手指的长度,整个粗度差不多,只能翘在半空,落不到地上。
网络图片,侵权立删这种田鼠很奇怪,在家里,在生产队的粮仓里,都没有见过这种田鼠。它们只生活在野外田地里。
那时候还没有分地到户,耕地都是生产队的,队里统一规划哪块儿地种什么,冬季主要种麦,阴历五月收获小麦后种秋粮,主要就是种豆,还有一些红薯、高粱、苞谷等。红薯高产,鲜红薯藏在地窖里,是冬春两级的主食。种高粱大概主要是用它的杆,成熟收割后掉高粱叶,用经子绳把光的高粱杆编织起来,做成箔,是盖房子、搭棚的主要材料,队里和农户都是离不了的。黄豆则是生产队的主要经济作物,生产队买生产设备、按工分分钱的现金来源。所以都是大块儿的庄稼地。
网络图片,侵权立删秋高气爽。刚割过的黄豆地里视野开阔,一眼望不到边。不用太仔细,远远的看见地里有一堆土,不用怀疑,那就是搬藏窝,是搬藏挖洞运出来的土。一般来说,土堆越大,搬藏洞里空间也越大,藏的粮食也越多。赶紧地就跑过去,在土堆周围寻找搬藏的洞口。洞口并不难找,毕竟一大堆土在那里堆着呢。然后就顺着洞口往下挖。
搬藏的洞比较深,在一二尺的地下弯曲婉转,能有五六尺甚至丈把子那么长,而且洞里还有分岔,挖着挖着就有两三个洞了。搬藏这东西爱干净,生产生活区域分开,有一个洞专一用来做仓库,有一个洞专一用来睡觉、生孩子,两个岔洞是互不打扰的,而且往往间隔距离比较远。
网络图片,侵权立删如果挖到了岔洞的地方,没有办法,只能随机先顺着一个洞口挖。正在挖到有气无力的时候,从铁锹底下突然钻出一条胖乎乎的搬藏来,一下子就激动了——快挖到底了啊!跑出来的搬藏,大抵是打死了,或者它跑得快,也由它逃命去了。这时候精神抖擞,再挖不多大一会儿,肯定就挖到了搬藏的老巢,是一个忽然变粗大的空间,有用棉花、芦花、细软的草叶等做的窝,窝里往往还有一只母的搬藏,守护着一窝六七个八九个睁眼没睁眼的小搬藏,母的搬藏眼里闪烁着恐惧的光,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小的搬藏则在母的搬藏肚皮下拱来拱去,它们自然是不知道大祸已经来临了。它们的归宿,我这里就不说了。那时候老鼠苍蝇蚊子麻雀可是全国统一缉捕的四害,上过红头文件的。那时候除四害可不像现在高速绿通说的麻蕉不是香蕉这么分明,搬藏也是要按老鼠对待的。
其实挖到搬藏的卧室,并不是挖搬藏的目的。所以赶紧回头找到刚才留下的那个岔洞,继续挖起来。这时候离目标越来越近,挖洞的劲头儿也就越来越大,很快会发现洞里掉着几粒黄豆,洞口也逐渐变粗变宽,就意味着离搬藏的仓库不远了。这时候突然就得小心翼翼,铲土尽量要少,不时地用手扒拉扒拉洞口边缘的废土,瞄一眼洞里能不能看见粮食。
网络图片,侵权立删随着洞口越来越大,洞里掉的黄豆粒也越来越多,终于挖到了搬藏的仓库,是一段比搬藏卧室要粗大好几倍的空间,瓷瓷实实地填满了黄澄澄的豆子。好兴奋啊!就丢了铁锹,蹲下身子,一捧一捧的把黄豆捧到篮子里,还要把散落在地上的豆子一颗一颗地捡起来。洞口的黄豆捧完了,就伸着小手从洞里往外掏,清理出一段空洞来,再拿铁锹轻轻地挖掉空洞,继续收粮食。一捧一捧,一把一把,一粒一粒,直到把仓库里的粮食都收到篮子里为止。小时候没有什么概念,现在想来,一个搬藏窝里应该能收获十来斤的黄豆吧,因为回去的时候,一个人?着篮子是很吃力的,往往是兄弟姐妹两个人拿铁锹把抬着走的。
孩子们抬着战利品回家,当然是像斗赢了的公鸡一样兴高采烈,家里大人也高兴,如果恰巧这时候村里来了卖豆腐的挑子,大人们会从篮子里先盛一碗黄豆去换一大块儿豆腐来。那时候过年才吃肉,平时能吃到一顿炒豆腐都快赶上过年的感觉了。剩下的豆子,大人们就淘洗干净了,说是等晒干卖了给我们买铅笔买作业本儿,但是好像晒干后就储存起来了,并没有卖,每年腊月底快过年的时候,“二十五,磨豆腐”,磨的大概就是我们从搬藏窝里挖出来的豆子吧。
网络图片,侵权立删把田鼠叫做搬藏,就是因为它把许多成熟的粮食搬到自己的洞里,藏起来,够它们一家子过冬。说来也很奇怪,后来生产队分地到户以后,各家要种什么自己做主,因为黄豆产量低,人们逐渐不种黄豆了,秋庄稼大多是种苞谷,也有种花生、红薯的,秋收以后,地里再也看不到大堆大堆的虚土,再也看不到搬藏窝了。难道搬藏已经绝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