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伯伯和我妈妈,你们这辈子辛苦啦我爱你

别误会了啊!我们老家伯伯或大大都是爸爸的意思,我妈妈觉得大大不如伯伯好听,所以我叫我爸爸叫伯伯。这里称呼人有点意思:我爸叫我妈烧锅的,我妈叫我爸老板;我叫我爷爷叫爹爹,奶奶叫奈奈,外婆、外公叫嘎婆、嘎公;大伯叫大爷;叔叔叫椒椒;舅舅叫母舅;表兄弟叫老表……哈哈哈……扯远了是吧?好,不说了,言归正传,说说我伯伯和我妈妈吧。我伯伯和我妈妈他们是媒人介绍的,两家离得不太远,双方父母都了解对方家里情况,就做主了。当年爹爹家里穷,伯伯17岁就出去讨生活(现在人说的打工)了,每年回家次数很少,在家的日子少得很,结婚前他们两人不认识,也没见过面。我嘎婆、嘎公说我伯伯很小的时候他们见过几次,现在长成啥样,不知道,只知道这个未来姑爷(女婿)是某某人的儿子,在外面工作。我爹爹、奈奈是见过我妈妈的,说人长得还挺好看的。我问过我妈:“你们是不是先结婚后谈恋爱啦?”我妈说:“谈什么谈,还谈恋爱呢?我们婚前没见过面,婚后你伯伯一年回来一次,每次一个月(探亲假),一直到他退休。当年我只关心你们是否吃饱了;化肥、农药是否涨价;今年的田找谁耕;哪块田要放水了。听说过谈恋爱,那是城里人的事,我们那代农村人不知道什么是谈恋爱,一定是很浪漫的事吧。”我问:“你们两人结婚一辈子了,说过什么浪漫的话吗?像‘我喜欢你’之类的。来,评价一下我伯伯唛?”她笑着说:“他没说过,我也从来没说过。评价啊!你伯伯这辈子是赚了一点小钱,只不过起火烧了,大水淌了,我就烦他这个,咯咯咯……”她指的是抽烟、喝酒。这个是我伯伯年青时两大爱好。先说说抽烟,一天三包。从起床到睡觉没有特殊情况不歇火,嘴上永远有根香烟,我就不解了,怎么不辣眼睛。喝酒,他说他年青时和人打赌喝过两斤白的。从我记事开始就很少见他醉过,多数是他把别人喝到桌子底下。我开玩笑说:“你看,你们都老了,伯伯的烟、酒也都戒了,你们是不是可以……”她说:“八十多岁了,还谈什么谈,能做个伴已经很不错了。”我发现我妈不停的扫她的白头发,以前她一激动就这样。我看着她坏笑,说“不对吧!”她嗔怒道:“跳跳死的、孬二八昏的,拿我俩开心呢?”我说:“好,好了。那你说说伯伯的优点怎么样?”她说:“优点啊?大方、聪明,什么都会做。”脸上尽然有小姑娘似的红润。又说:“不过啊!手艺样样会,床上无絮被,咯咯咯……”看,又说回来了,看来这事只有我来说了。我伯伯没有拜过师。家里的桌子、板凳、大凳、箱子、柜子、木盆、水桶……都是他自己做的。要么他星期天做好,探亲假带回来,而且油、漆都是他自己来。家里洗菜篮子、耙柴的篮子、鱼篓子也是他自己编的,丑是丑了点,但可以用;磨刀子,磨剪子……都是无师自通。上文中说我爹爹家很穷,具体穷成啥样?我妈有回忆,她说当年我们家和大爷家分家,每家分一间草屋,小半张床。后来我们姊妹出世,房子不够住,他们相继盖了三次房,最后盖了三间半瓦屋。那个小半张床是什么意思呢?听我说:以前许多人家不有那种老式花床吗?他们分到的是花床下面的床座子。后来我伯伯把床上面竖起来了,又做了踏板,小柜(床头柜)等,用漆漆成紫红色,不是油漆哦,是土漆哦,“红活活(方言)”的,跟新房一样,这是我妈最满意的一回。也是我伯伯这辈子最得意的木工作品。后来房子卖了,那张床也就不知道哪里去了。现在他看见别人做的家具就说:“做的什么东西,还不如我这个没拜师父的野木匠,不就是几根钉子,一点胶水吗?”然后说一通他做的花床怎样、怎样。我妈也跟着回忆一下那张花床,回忆一下那个“红活活”的房间。他业余还自学过中医,开始我不相信他会给人看病。每年回来探亲都有人上门找他看这看那,他说不是本职,不能收别人的钱,有时不免还留人在家吃餐饭,我以为看病就是那么回事,人家来应该只是来混吃混喝的,后来逐步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我亲眼看见一个昏迷的老头被他三捏两捏的给捏醒了,医院;一个歪嘴(面瘫)的他用银针给扎正了;脖子痛(落枕)捏捏就好了;小孩子不好好吃饭,瘦的跟猴子似的,他说孩子疳积,用银针扎手心,挤出透明粘稠的一滴液体后就好了。还有就是我当年生病后,他用银针在我身上灸了半年。有多少作用不好说,因为我没恢复正常,这不怪他,医院的医生也说我很难恢复。但是能在我身上一天扎十几根银针,连续扎半年,多少有点把握,不然肯定不敢拿我做实验,你说是吧?我在《纳凉》一文中说,我们家是全村最先通电的人家,那个电线什么的,就是他带回来的,然后和我大椒椒两个人把电给架通了,你看,电工他也会。他曾吹牛说,只有热水瓶胆碎了,不知道怎么把它修好,其余都会,哈哈哈……还真是手艺样样会,但床上絮被是有的,只是没高级的。也有他不会的,那就是种田,他17岁就出门讨生活,农活几乎没有怎么干过。尽管不会农活,每年双抢还是回来,那回来干嘛?嘿嘿嘿……烧锅,做饭,从小到大我们姊妹吃过的好吃的东西都是他给我们做的。我拿本书卷成话筒对着我伯伯说:“采访一下您,您评价一下您嘎(家)烧锅的。”他大笑:“烧锅的啊!善良,吃苦耐劳。你看,当年我在外工作,她带着你们姊妹四个都没成年,还有五亩责任田,有多难你是知道的。”这个我知道,我爹爹在我还没出生前就去世了,责任田到户的前一年我奈奈也去世了。奈奈在我们家过了十八年,当年我伯伯常年不在家,奈奈正好给我妈做伴,她们两人感情很好,几乎没有吵过架。当年我妈妈不知道种田还没有文化,孩子又小,当时姐姐最大15岁,最小的妹妹才5岁,都帮不了忙。一下子分那么多田,不晓得该怎么办,不知道该问谁,不知从哪入手,急得什么似的几夜都没睡着。第一次育稻种子,她一晚上起来看七八次,结果把稻种子看坏了,那年我们家稻种子比别人晚了三天下田。打农药她就中毒了好几次。三四年后才基本熟悉大多农活怎么做。双抢几乎都是白天收割,挑到稻床(打谷场),晚上脱粒,那时没有脱粒机,是那种脚踩的打稻机。要么把稻穗子铺在稻床上,牛拉着石滚满稻床跑,把谷子压下来,往往结束已经是下半夜了,这时才能去睡觉。汛期,每家会轮流值班防汛,这个一般是男人干的活,夜里要去河埂上巡查的,男人胆子大点。我妈当时舍不得请人,没办法只能自己上河埂检查,一个人又不敢去河埂上,我们姊妹都给她作过伴。旱季,那时还没水泵,是人力水车,每辆水车浸水后起码百十斤。经常这也要水那也要水,一天要移四五个地方,远的地方有六七里路,人家两个人抬着走,她一个人扛过去。那样的日子现在想来还是有点后怕的。我继续“采访”啊:“别尽说好话,说几句你嘎烧锅的坏话,缺点啦。”我是不是有点坏,哈哈哈……伯伯摸摸头,想了半天:“缺点,缺点,不会做饭算不算,不过这不能怪她。”哦,我明白,这个是不能怪她。在我的印象里她不是在田里,就是从田里回家的路上,肩膀上不是扛着锄头,就是挑着粪桶。除了吃饭、睡觉,在家的时间很少,你让她怎么学做饭,得讲理是吧,这个不算。他又开始摸头:“这我得想想了,以前没想过。”我说:“好,想好了,告诉我。”可是到今天他也没告诉我,我就想啊,他们这代人有点不可思议,婚姻是从嫁(娶)在没有爱情的情况下开始的,在他们眼里责任和义务比什么都重要,每个人都把它当作必须完成的任务来完成,一切以稳定家庭为基础,以孩子能健康成长为重,因此他们的婚姻才会那么长久,那么牢固。你们发现没有,他们谁都没说对方“漂亮、帅”之类的词,就是说,从头至尾都没有他们自己。从他们身上我明白婚姻是相互欣赏、相互包容,更多的是一种责任、一种承担。抬头看见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弓着腰,驼着背,相互搀扶着散步,他们真的老了,我的眼睛湿润了,好想对他们说一声:“你们这辈子辛苦啦!我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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